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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家在筲箕湾

时间:2024-01-08 11:19:06  来源:独山子石化报  作者:李慧英

  ●李慧英

  一

  阿婆是我在筲箕湾认识的第一个人,我们去问路,阿婆走出院子指给我们。路有两条,哪边都能走通。我喜欢从村子里绕来绕去的这条,有弯弯曲曲的流水,弯弯的石板路,深且长。道旁果树通幽,有零星的柚子垂挂在树上,还有稀稀松松的橘子留在树上过冬。

  古之先民傍海而居,依水而生。日出撒网耕海,日落靠岸而眠,筲箕湾便由此而来。据说筲箕湾是朱家尖岛先民最早的安居之所,岛上的第一个渔村。其三面环山,腹地平坦。站于大青山高处望去,酷似渔家淘米用的筲箕,地名便顺应而生。

  大青山脚下,渔村与林子无比清幽,水和渔船荡漾着,天上有一丝丝薄云。我跟着阿婆走进院子,坐下聊天。阿婆讲话很慢,声音不大,虽然许多话不能完全听懂,但跟着老人的语气与神情,能听出大概。微风拂过,阿婆声音细细轻轻,如径旁溪流,清悦舒心。

  阿婆家的屋子高,依着山势。院子在高处的平台上,没有门。隔壁是省作家协会创作基地,两层的屋子。我趴在窗户上朝里面望,除了简简单单的陈设,什么也望不到。

 

 

  二

  我在阿婆的院子停下来,坐在竹管做成的小椅子上,和阿婆一起折元宝。元宝纸一面是烟黄色,另一面是锡箔似的涂层,像一层银子。

  阿婆教我,将没有对齐的折痕拿去重新压平,将没有完全抽开的薄纸抽开撑展。阿婆慢慢教我折,一边说一边用手势和动作为我讲解,不时插话问能否听懂她的话。阿婆有四个孩子,女儿和我年龄相仿,住在大洞岙。阿婆的外孙女和我孩子一样在大学读书,阿婆问我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院子里有一棵柚子树,一棵金橘树,有不少果子挂在树上。树上的柚子表皮皱皱巴巴,金橘黄灿灿却还是水灵的样子。铁丝上整整齐齐挂着阿婆的衣服,有拿出来晾晒的,也有刚刚清洗过的。有两只花色的鸭子踱着步子,在水泥地面留下稀溏的粪便,又大摇大摆走开了。

  南方的初冬暖暖的,有薄薄的阳光。阿婆家的树像是挡住了无际的海,而波光依旧折射过来,点点地印在泥灰墙面,映在斜顶的屋子和黑淤的瓦片上,漏在我和阿婆的脸上,和银子一样的元宝上。

  时值午后,一切都是安静的。大青山是静的,筲箕一样的海湾低低呼吸,金橘树和柚子树全身上下都是深绿色的静。阿婆的院子也是安静的,就连两只摇晃来摇晃去的鸭子也安安静静。这安静似从炊烟中升起来的,又似从夕阳中漏下来的,还像原本就在这片山岙,在这群老房子里,一直没有挪过脚。

  在这些潮来潮往的安静里,渔船出发,先民上岸。

 

 

  三

  筲箕湾的村路我这次没有走,接下来会有很多时光。会有很多波光粼粼的午后,阳光洒在海面,洒在筲箕湾渔村的每一棵柚子树上,洒在阿婆家的院子里。我们还会经过这里,看一看阿婆在不在家,看一眼院子里的四季变化。告别时,阿婆一再叮嘱我再来。

  阿婆今年83岁,看上去70岁不到的样子。我掏出手机拍院子,我说,阿婆,拍张照吧。阿婆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说,这么丑了还照相。阿婆问我母亲多大年纪了。我说,母亲六十几岁就已经去世,许多年了,如果健在当比阿婆小几岁。阿婆替我难过,说阿妈去世太早。

  母亲如果在世,也会每天在她的小院里。我曾梦见她站在葡萄树下,还梦见她在一片浓郁的树影里擦拭小桌,我们夏天就在那张小桌子上吃饭,清爽的风一阵阵吹过。母亲总是在院子里等我们“哐当”一声推开院门,母亲也常常在门口向外望。阿婆家的院子没有门,她一抬头就能望到山,看到山前的路。

  我也总是想念母亲的院子,平顶的厨房门口,有一棵苹果树。果树常年不打药杀虫,我们也就常年和虫子一起吃树上的果子,那果子酸酸甜甜的味道极足。

  阿婆在筲箕湾,我碰巧遇见,心里便有细茸茸的感觉挠着我。阿婆与我聊天,云淡风轻,像山谷,看惯了风起云涌。

  杨柳堆烟,帘幕无重,这里有挑不开的山水与屋子。院落敞开着,里里外外都是从容。我满心期待着屋顶的黑色瓦片上,炊烟暖暖升起。

  在这片足以慰藉我的宁静里,我坐下,又起身离去。

 

 

  四

  来筲箕湾途中的三岔路口宽阔处,有几个卖橘子的妇人,这一秋树上最后的橘黄被摘了去,留下墨绿的叶子和终于一身轻松的果树。橘子是皮厚丝粗个大的那种,却汁液饱满,酸甜适中。带上几斤,开始走山里的等级公路。

  左手是山,右手是海,山长水阔。

  整座山是青色,只一些一年生草本植物茂密的叶子显出萎黄,有了些西域秋季的苍凉。而大海辽阔,船只缥缈。在海水与诸多小小岛屿间,我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由哪座岛出发,回到哪里去。

  在青山与大海之间,岛在水中。其实我也是在那水中的,我在水的山里,在水的绿树与青草间。我在水的血管里,在水流经的脉络。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微阴的海面,我需要大海里沉重的盐分,需要有无边无际的辽阔和苍茫。

  我需要海的粗犷与豪情,海的孤独与寂寞,海的神秘与骄傲。

  筲箕湾的屋顶高低错落,影于树木山色。小小的筲箕里,海水追赶它装满它。多少世纪,谁的祖祖辈辈,在这里出生,又如黄昏落下。

  或许它的黄昏里有着更为深远的辽阔,和最空旷的孤独。一抹夕色一波光,我却要在黄昏到来之前返回。

 

 

  五

  筲箕湾迎着海,像一个长了房子与树木的磐石。“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在这里,多少人的岁月匆匆流逝,多少人的生活从此启程。筲箕湾的屋顶,是一块叠压着另一块的黑色瓦片,它们漆黑黑的,有常年流水的痕迹,和岁月的味道。

  阿婆低着头在瓦片下折纸,烧给逝去的人,让他们在阴间富足,日子过得结实。是的,我们都希望日子过得好一些,舒心些。我们照顾好自己还要顾及他人,筲箕湾的瓦片和瓦片连在一起,阿婆安静地在心里牵挂着某些事情。

  这便是筲箕湾,船只从苍茫中走来,从虚幻般的波影中渐渐清晰。万物笼罩在薄雾的霞光里,无限跳跃的美,令人遐思不断。飞鸟在树上,在屋顶。细腿的鸬鹚晒干了羽毛,扑棱棱纵身跃入树间,如一只奔跑的小兽。

  我当然是会再来的,会常常过去走走。从大洞岙车站坐上朱8线公交车,两元钱的车票。途经牛角湾,终点就是了。一路上我就在大青山与大海之间,看左手的山,右边的海。山水之间,海天之间,似乎不知道要走到哪里。

 

 

  六

  我走进筲箕湾的石头屋子,那里没有尘埃,从容淡定,令人怀念。

  我在阿婆的小院久久停留,直到日暮西山。我在这里看旧旧的房子,黑瓦白墙下的古旧气息,听那些扑棱棱飞起的鸟鸣。鸟儿从一片林子里飞走,又落在另一片林子。

  我喜欢清一色老房子里的安静,喜欢这些看得见的时光废墟。喜欢置身世间,时光的恍惚和逝去的姿态。对,我喜欢这些姿态。老房子似乎空了,空得像老阿公阿婆干瘪瘪的口腔,空得像雏鸟飞去之后,热度散去的鸟巢。

  老房子却又似乎满满当当,就像盛装满谷粒之后结结实实的粮仓,像填满了炉膛熊熊燃烧的旺火,像烟囱里熏得人眼泪直流的炊烟。

  房子越来越老,每一栋屋子都与另一栋屋子模样相似,颜色接近。黑瓦的屋顶,白灰暗沉的墙面。它们像生活了几辈子的亲人,像兄弟姐妹,像亲亲密密又磕磕碰碰的连襟妯娌。

  房子越长越像,烟火愉快地熏黑它,熏着熏着自己就空了。

 

 

  七

  坐朱8线公交车慢慢走,人不多,便感觉舒适,空间给人以安全的感觉。车上几位女乘客大声交谈,与吴侬软语不同,有些日语的味道,还像一锅种子在锅里翻炒,又响亮、又恣意地蹦来蹦去。

  车子一路走,我一直看,一直到再也看不到的地方。我向着空落落又满当当,宛如簸箕形状的海湾,车子一直向前,像有目的地又像没有目的地。而我似乎更愿意一直就这样前行,一直在车上,在途中。

  很多时候,我们要去的那个地方,我们赶往的终点并不是自己的目的地。石径深深,很多时候,我们都不是归人,却分明又在归途中。

  对于这里,我们是外来的闯入者,有地域的隔阂,也有对新鲜事物的憧憬与热爱。一方厚土孕育的物貌,风物之性情,这许多对于我都是陌生的。我只是轻轻抚摸它们,而这些抚摸、交流,与热爱,都是无根的。

  夕阳抚着海面上的一切事物,它们一起颠簸、荡漾,无限美。我们也在夕阳之下,在诸多的不明白与不懂得中,在海边温和的气息里。我似乎喜欢自己不明白的情绪,喜欢在不懂的事物里面迷茫,喜欢这隐隐冲撞的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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