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华 1995年2月23日，是我初次走进独山子这座小城的日子。春寒料峭的季节，天空灰蒙蒙的，大庆西路两旁的白杨树上，一只灰头土脸的麻雀站在稀疏的枝头，打量着陌生的我…… 1995年，面谈结束后，第二中学人事办公室一位姓张的老师给我开了一封介绍信，有了这封介绍信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西亚酒店办理入住手续了。可是紧接着第二个问题又来了，由于外出匆忙考虑不周，口袋里的钱除去买往返车票，仅勉强够吃一碗馄饨。当时，傅剑锋老师是我在独山子的唯一联系人，因此我只能求助于他。当我很不好意思地提出向他借二十元钱时，傅老师当即抽出四张十元钱递给我，我忙说：“用不了这么多。”傅老师说：“拿着吧小张，出门在外应个急。” 小宿舍 那时候二中的单身职工宿舍分布在三区的不同区域，我被分配在三区体育馆西侧楼房二楼。卫生间、鞋架、洗菜池虽然简陋，但非常方便、实用，关键还有炉灶，可以解决一日三餐，北向临街还有一个小阳台，真令人欣喜。 宿舍对门是两室一厅（即小三间），住着学校管理后勤工作的张哥一家。他们家一到周末就忙得热火朝天。洗衣机的轰鸣声、录音机的欢唱声，和着剁饺子馅的声音、洗菜的流水声、锅铲相撞的叮当声……被邀请蹭饭的过程中，我学会了擀饺子皮（我们家是用茶杯扣饺子皮），学会了调更加美味的饺子馅。马姐还带我去旱冰场、明珠舞厅，我虽然四肢协调性不好，但作为观众也同样能享受到旋律的美……无亲无故的我逐渐也有了家的感觉。 我工作后的第一个生日是在单身宿舍过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准南市场开缝纫店的两个姐妹送的，第一次喝的红酒是马姐从家里拿的，还有第一次吃荔枝、芒果，第一次去公园划船……我这个农村来的土包子在独山子这座小城长了见识。后来，我和张哥马姐一家越来越亲近了，马姐先后给我送过澡票、鸡蛋票、肉票等。另外，作为单身职工的我还可享受免费的液化气票，真可谓“我们的生活充满了阳光”。 来独山子之前也曾听别人说独山子物价水平比周边地区高，可是我没这种感觉。初来乍到的我最喜欢在周末乘坐大通道出去看风景。从山城站台上车向东出发，沿途经过十区友好商场、通讯公司、区政府等，终点站是乙烯厂办公楼。返回时大通道是从西边绕过来的，一路上经过炼油厂职工宿舍、一食堂、昆仑商场等，五毛钱的车票实现了价值最大化。 除此之外，我的外出半径大约五百米。出宿舍往北步行两分钟，就到了马路对面的三区澡堂，而且只花五毛钱就可以洗一次澡，和大学校园一个价。距离宿舍只有三分钟路程的准南市场涵盖了食品、文化用品和日用品等百货。那时，五毛钱可以买到十个信封，北门东侧夜市上一毛钱可以买到美味的串串，南门东侧平房有一元两毛钱一份的凉皮。对了，东南角还有一家即便泡一天不买一本书但依然被店主当作朋友的“席殊书屋”。继续往西就是昆仑商场，我在那里花两元钱买了一个大大的塑料洗衣盆，我结婚成家有了孩子之后还用了十余年。 大家庭 1995年，我感觉独山子真小，像一个大家庭那样小，拥挤着、热闹着，彼此牵绊着。 7月，暑假前的一天晚上，学校临时通知，报名去吐鲁番旅游的人第二天早晨就要乘车出发。我这个习惯于“计划经济”的人再次遇到了麻烦。这大晚上的找谁借钱呢？对门张哥一家外出了。我考虑再三，决定到楼下去碰碰运气。一楼住着一位80岁左右的老人，老人很少出门，只是偶尔在楼道遇见她，由保姆搀扶着散步回来。我敲开门后说明来意并递上我的银行存单，老太太戴上眼镜瞅了一会儿，然后让保姆取了四张五十元钱数好了给我。忘不了她关键之时伸出援手的温情。 从吐鲁番回来后，漫长的暑假还在继续，我一个人待在宿舍。我想起二中的一位老师曾提起，那位经常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滕姓才女在一中大门附近开了一家饭馆，于是前往拜访。不善言辞的我却和她一见如故，聊了很久，直到她不得不去应付客人。我们相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临走之时她的男朋友将打包好的一份蒜薹炒肉拌面递给她，示意她让我带上。我再去找她时饭馆已经转让了，再后来只是偶尔在某刊物上看到她写的文章。 有一天午睡醒来，我感觉浑身无力，还有点儿头晕恶心。因为还要去文化宫上课，所以我强打精神出了门。路过准南市场对面的电话亭时，小王喊住了我，她问我：“你是不是生病了？”然后递给我一根冰棍说，“你这是中暑了吧？吃根冰棍说不定就好了呢。”果然，吃了冰棍我立即有了精神，头也不晕了，浑身有了力气。时隔30年，不久前我俩在某早餐店偶遇，竟然彼此同时都认出了对方，哈哈！ 1995年，独山子的秋天似乎来得很早，凉爽的风散发着秋天特有的味道。时隔多年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傍晚，路两旁的杨树叶子被晚风吹得哗啦啦响，我骑着自行车在大庆西路上飞奔。独炼工人报社就在炼油厂大门北侧的一栋楼里，报社大门口挂着一个投稿箱，我将一叠抄写整齐的稿纸塞进去就赶紧溜了，生怕被人发现。没想到文章很快就在报纸上发表了，我的文章第一次变成铅字。小小的一个“豆腐块”，却激发了我读书写作的热情。通过这份报纸，我认识了更多的作者和编辑。那时我们都是通过座机取得联系的，尤其是我，只能去学校门口的值班室打电话。很多人虽未曾谋面但一点儿也不陌生。我深深地感觉自己就是独山子这个大家庭的一分子。 小成就 1995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但我依然像春天那样骑着自行车在独山子的大街小巷穿梭。 那辆青紫色的自行车是我人生中的第一辆车，至今都令我成就感满满（因为它是我刚上班时以欠账的方式买的，提前用掉了我第一个月的工资）。有了那辆自行车，我就像长了翅膀的鸟儿，在独山子自由自在地飞翔。 就是那辆自行车，帮我和邻居们驮过面粉、土豆、大白菜，换过液化气罐；夏天，陪着我在泥火山上暴晒，冬天在大马路上经常摔倒滑出去老远……可除了补过几次胎，其他零件完好无损。那辆自行车是我忠实可靠的伙伴，我把车钥匙时刻攥在我的手心里，感觉我随时能到达任何地方。后来，因搬家没地方安置又舍不得当废品卖掉，就想办法送回老家的库房当作纪念。 12月31日晚上，按照文化宫老师的安排，我骑着自行车前往新建成的玛依塔柯宾馆参加活动。那次，我和自行车一起迷了路，因为当时玛依塔柯宾馆以南和以东全部漆黑一片且路况也不好，我们绕了一大圈还是迟到了。令我没想到的是，我获得了“少儿文体学校优秀教师”的荣誉，这个荣誉为我的1995年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如果说那一年还有什么收获的话，那就是我认真地读了几本书：阮海彪的《死是容易的》、巴巴拉·泰勒的《女性富有之谜》、《领导者》《平凡的世界》（第二次读）《曼哈顿的中国女人》等等。我记得当年我是从文化宫二楼的小门走出去，再穿过一条长廊就到了图书馆，那条长廊令借书的过程更加清新、文艺。 小感悟 我觉得，一个人会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情，都来自一生中仅有一次的机缘巧合。我和独山子的缘分，来自我至今为止收到的唯一一份电报，是我大专时的班主任老师发来的，收到这份电报的我，如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来到独山子。 当我下车后扛着行李茫然四顾时，一辆小货车停下来，司机帮我把行李搬上车一直拉到二中院子里，他说独山子就这么大点儿地方，顺便的事。当我第一次走进二中初二年级组办公室时，门口坐着一位漂亮的短发女教师，微笑着向我打招呼，我的内心被震惊到了：原来长得很美的人也可以如此低调、谦和。 我是一个不善言辞而且羞于表达的人，1995年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觉得正是因为这个不足，生活中的一些小片段才能以画面的形式在大脑里长久保存。 写到这里，我要感谢1995年那个年少懵懂的自己，感谢青葱岁月里那些与我互相关心、共同成长以及提携、帮助过我、继而渐行渐远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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