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人的心情不同,眼中的秋天也不同,秋天赋予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感受,赋予不同的年龄以不同的色彩。
少年不识愁滋味
那时候他是我高一的物理老师,比我们学生大不了几岁。“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他在黑板上写下这两行字的时候,我们正因为篮球比赛打输了而沮丧万分,根本没理会他绘声绘色的讲解。我抬头时正看见他把这句词翻译成英文,黑板上的英汉互译龙飞凤舞,我觉得他也许更适合当英语老师……窗外有棵高大的白杨树,一片落叶缓缓飘来,叶柄卡在窗框和玻璃之间的缝隙里,树叶随风飘动,像蝴蝶的翅膀。我在构思一首关于秋天的伤感的诗,他时而低缓时而高亢的声音总是打断我的思绪。
晚上月光如银,我们逃离晚自习跑出去打篮球,他气愤极了,站在球场中间高声怒吼:“你们这些混混,立刻到我宿舍来!”
那个晚上,他给我们讲了许多学习的道理,直到我们困意袭来呵欠不止。后来,在课堂上他经常喊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去讲台上“观摩”试验,我内心反感他这种“强势”的教学方式,从而找理由拒绝参加,或者有意拖延时间捱到下课铃响。多年后,得知他年纪轻轻因病去世的消息,我开始怀念起很多年前的那个秋天,仿佛又看到了月光下他不高的身影。他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常常严厉地说:“这么好的时间都叫你们浪费了……”
就是在那样一个秋天,敏感中有自卑、自负大于自信、有点儿颓废而又踌躇满志的少年们曾经勇敢地奔跑,然后华丽地摔倒,然后爬起来再跑……
当梦想照进现实
大学毕业那年,我回到家乡成为一名教师。九月初的小学校园里开着各色娇艳的菊花,花坛边甚至有一排金黄耀眼的向日葵,可爱的孩子们在我身边喧闹……新的学期即将开始,而我却觉得一切都已经结束。
终于熬到十一放假,我再次来到母校教育学院,校园里两个多月前还熟悉的一切已变得陌生。起风了,片片黄叶随风飘落,继而又被卷起来抛向天空,无助地散落到它不想去的地方。往日熟悉的林间小道上,黄色的叶子铺了厚厚的一层,窸窸窣窣的叶落声里,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走近我,一抬头,看见曾经的班主任老师站在面前。
我向老师诉说了我对陌生环境的恐慌、对人情世故的极度不适,还有对现实的各种不满等等,失落、失望、失意像无数片落叶堆在脚边。老师只是安静地听,镜片后面偶尔闪过一丝焦虑和担心,但最后他只是淡淡地说:“我特别能体会你的感受,我当初刚到这里时的心情和你一模一样,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踏上返回的大巴,我感觉内心充满了力量。
那年秋天,金黄色的叶子铺天盖地,占据了我的整个世界。
秋天的童话
今年的秋天似乎与以往不同,连日来我都在仔细琢磨秋天的味道:天高了、云淡了,空间忽然不那么拥挤了。阳光晒得人很舒服……
就在我遐想的时候,儿子一个急刹车站在我面前,脸上洋溢着兴奋和欢快。他说:“妈妈,今天我给老师送了一朵花,老师特别高兴。以后每年教师节我都要给老师送花……”我正要问他哪里来的花,他把小自行车平放在地上,雀跃着跑进草丛里,从三叶草丛里拔下一个乳白色的小花,高举着跑过来,说:“妈妈,我也要送你一朵花,这花漂亮吗?”
我接过花,认真地看着他说:“花当然漂亮了,可是你的头发里怎么有秋天的味道呢?”
“妈妈,原来你也闻到了呀!我们老师也闻到了呢,老师还说秋天是最美的季节。”儿子夸张地做了一个手势接着说,“看我的手,我把秋天给抓住了,妈妈你闻闻香不香?”
我抓过他汗津津、肉乎乎的小手,我发觉,今年的这个秋天还真有些令人感慨万千呢。
青春不再是一个谜
“当我们走过枝繁叶茂的夏季,青春就不再是一个谜。”
青春已经离我很远,但有时候又离我很近。因为父母一直在身边的缘故,我经常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我认为人生也分四季,在秋天这个季节里的人与世无争、心平气和、知足常乐,比如我的父母。
记不清从哪天起,母亲的性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年轻时的急躁和直爽似乎被母亲有意遮掩起来了,甚至说话做事的时候更多地在考虑我们的感受;而父亲则更加细致,不论为他人还是为自己都能考虑周全,事无巨细。我们姐弟俩时常因为生活中一些琐事而埋怨、数落他们时,我的父亲和母亲总是重新替我们数落一遍自己,然后再找机会去纠正自己的失误。我想一个人即便活到六七十岁,只要有父母在身边,总是多少有些孩子气的,总是可以得到父母的理解和原谅,所以我一直就这样任性地带着几分幼稚和单纯长大了,然后逐渐变老。
春的明媚、夏的繁华、秋的淡定、冬的包容,四季分明;而人大多是少年时老成、青年时迷茫、中年多一点自负,到了老年彷佛又回到了孩子的状态。
秋天真的很美,在热爱生活的人眼里,每一个季节都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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