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色降临,一杯清茶,一盏孤灯,我独坐窗前发呆,手中握一本《张晓风经典散文集》。
一向爱读张晓风的文章,即使在客居的日子里,身边亦常有她的数本散文集相随。今天读的这篇是《鼻子底下就是路》,如同她的许多文章一样,每看一遍总会有些许不同感受,所以常会引我一读再读,大概这就是温故而知新吧。不过,我总觉得这里面或多或少还有着岁月的馈赠,经历、阅历、见识……不一而足。
老歌之所以耐听,不就是因为萦绕心头的那缕“初听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的惆怅吗?
张晓风在这篇文章里说,在陌生的地方,为了避免走冤枉路,不妨先停下来问问路。
旧小说里的行路人,骑马走到三岔路口,跳下马唱声喏,向路边下棋的老者问道:“老伯,此去柳家庄悦来客栈打哪里走?约莫还有多远脚程?”
老者抬头见骑者英气逼人,稍加思索,为他指路。无限可能的情节便在读者面前展开……
读至此,我已忍不住莞尔,因为突然想到了一个流传在新疆的关于问路的笑话,某外地人:“小同志,请问邮局在什么地方呀?”新疆人:“哦,你佛(说)邮局呀,看见子(这)条路么,弯子的不要拐,内(那)——”
此处“内”是延长音,至于延长多久,则视路途远近而定,路越长,这音自然就拖得越长。
与当地人绘声绘色地讲述相比,将这个笑话诉诸笔端,浓浓的“孜然味道”失去了许多。按照这样的指路方式,那一脸茫然的问路人能否顺利找到目的地,着实让人担心。想来大不了就这么一路问下去,相信那个“内”字的延时总会越来越短吧。
自古以来,问路本是一件极稀松平常之事,当年的孔圣人不也曾命子路问津吗?更何况吾等凡夫俗子。当然,问路一定要选择恰当的人去问,弄得不好南辕北辙,可就适得其反了。
据说史上最悲剧的一次问路,是项羽在垓下大败,率数十骑突围,在岔路口遇到一老者,问他该怎么走。老者头也不抬,说:往左。结果害得项羽走进了沼泽地,马蹄陷进淤泥,耽误了许多时间,待走到乌江边上就被汉军包围了。
那个居心叵测的老人不能问,就找个单纯快活的孩子问吧。看那小牧童坐于牛背吹着短笛逍遥自在,且去问问他。喔,想喝酒呀,喏,随手便指给你远处的杏花村。但倘若不巧问到的是那个正侧坐莓苔溪边学习垂纶的蓬头稚子,那么,活该你喊哑嗓子招酸手,那小儿也只怕鱼惊而不应人了。
所以,在《鼻子底下就是路》这篇文章里,女作家贴心地总结出了问路的四点注意事项,倘有需要借鉴者不妨去读一读原文。
因问路而发生的趣事颇多,但只可惜在当下的社会,这乐趣渐渐地要变成历史了。用手机简单地搜索或者定位,就会有各式各样的导航软件,用甜美温柔的声音耐心细致地解说,准确无误地把你引导到目的地。
科技在创新,时代在进步,可是在享受高科技带来便利的同时,难免又让人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张晓风说“渐渐地才发现能去问路也是一项权利,是立志不做圣贤不做先知的人的最幸福的权利”, 在她的皮包中,其实有一张地图,可是她喜欢问路,她宁可一路走一路问,宁可在别人的恩惠和善意中立身。因为她相信,自己问到的,不只是一条路的方向,也是冷漠的都市人一颗犹温的心。
现在问路的机会越来越少了,随着社会的进步,总会有一些曾经陪伴过经历过的东西,渐渐被历史的车轮碾成齑粉,消失于茫茫大海中,而真正令人惆怅与悲哀的却是,无论科技如何发展,我们想要去探寻去求索的人生之路,却永远失去了导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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