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眼前的伊犁大地,雪山环绕,凉意沁人,青草漫漫,牛马伴生。对于我们这些来自盛夏火炉、城市森林的年轻人来说,这是想象之外的另一种世界图景。在伊犁的6天,像这样源于“他乡别处”的惊奇无所不在。自然的,人文的,日常的,新异的,族繁不及备载,它们共同拓展我们的认知边界,构筑起我们新的经验世界。深入其间,我们能看到云杉林间护林员的沉静淡然,草原上哈萨克族牧民的自由自足,以及城市居民的热情开放。期待你我都能透过这样生动的生命状态,在步调一致的尘世喧嚣中“听到另一种鼓点”,看见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收获走出洞穴的勇气和感动,哪怕片刻也好。 01 生活在林间 再美丽的风景也会有看腻的一天,再有趣的工作也会有无聊的时刻。可对于在库尔德宁生活了60年、干了40年护林员的老马的人生词典里,好像没有“乏味”这一个词。 
老马的手粗粝满茧,仿佛与参天云杉一样强硬。 他用这双手悉心守护着云杉林。护林员需要沿着既定的路线日复一日的检查是否有明火、被丢弃的易燃烧物。停在护林所外那辆陈旧带着土渣的黑色摩托车,已经陪伴他不知翻越了这座山头多少回。 “我的父亲也是护林员。他种下这片树时,我跟那些苗差不多高”。有些人是把房子建在云杉林之间,老马是把云杉林当成了房子。 饿了,从树上摘一点野果子吃;渴了,掬一抔清水细咂。他儿时与天山西坡的这些云杉一起长大,工作以后,一年也有约一半时间都住在这山沟林间。被数字化系统和现代化建筑包围的我们无法想象这种自然、原生态,似乎还略带一些诗意的生活。 而他的人生,却并不如摩托车驶过的公路一般平坦,甚至,比上山的路还要曲折。 
12岁时父亲因公去世,刚成年不久母亲就因病离世。这是20岁的我们无法切身体会的痛苦,却只被他一笑带过。 “我是国家养大的”,对国家感恩的老马,追寻父亲的足迹,成为了一名“林二代”,一做就是一辈子。 最终告别之际,我问他,明年退休之后想干什么。他给我向左指了一处看不见尽头的云杉林:“好久之前住的老房子还在那边,要重新装修一下。”我明了,他还是不想离开这片山野。 如果说卡尔维诺是借树上的生活方式体现个体的超越性,为我们提供他心中的理想期望范式——生活在树上,始终热爱大地,升上天空;老马则是用他的人生拓宽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与自然共生,生活在林间,扎根脚下的那块土地。 02 "这是我夏天的家" 在库尔德宁,从排列着统一白色帐篷的游客营地出发,沿着山路转几个弯,我们看到了真正属于哈萨克族牧民的生活区。 沿途,牧民骑着马在山坡、人行栈道、汽车道路上来回穿行,牛马也肆意在路边吃草、穿梭,路人笑道:“毫无交通秩序可言。” 一个四五岁皮肤黝黑的哈萨克族小男孩在草地上奔跑、跳跃,手中挥舞着玩具短剑,一招一式,好像整片草地都是属于他的。看到相机,他睁了溜圆的眼睛,挪着碎步向我们靠近;当镜头转向他,又嘿嘿一声笑,迅速跑开,停在十米之外,扣着手望向我们。 
男孩的身旁扎着两顶毡房,这是一种圆形尖顶、用白色毛毡覆盖的居所,因为携带方便,一直为游牧民族所喜爱。 这位小牧民对我们说,这是他夏天的家。 现在库尔德宁的牧民大多数时间住在山下县城,7、8月才搬入山间,让圈养了整个冬季的牛羊也迁回自然,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待到9月气温走低,他们便离开这片土地,循环往复。 两个小时搭好一顶毡房,用它防雨、遮阴、保温;木棒为基、木板为底,再盖上十头羊毛织成的毯子,铺成一张大床,坐卧、防潮、起居。房外,十匹马摇着尾巴吃草,每半小时就能收获一批新鲜的马奶;四十头牛在山间游荡,每天挤出20公斤牛奶,以每公斤5块钱的价格等待出售...... 
夏季,山间的潺潺流水和鲜美嫩草被赋予别样的意义,魂牵梦萦般吸引着不再持续迁徙的牧民,在今与昔、现代与传统间架起一座桥梁,任其自由转换。 就像伊犁作家李娟咏叹的,“绵延千里的家园,这些大地最隐秘微小的褶皱,青春啊,财富啊,爱情啊,希望啊,全都默默无声”,语言不通加上对方不愿多言,我们遇到的许多哈萨克族牧民也总是微笑着,沉默着。 “在深入新疆之前,我们习惯把这份木讷同贫瘠、无奈相联;真正步入这片腹地后,才发现这份安静平淡间,或许孕育着丰盈的坦然、满足与幸福。”我们在日记中写下。 回城途上,汽车穿行在山路间,与流水一同奔腾,窗外是整片的云杉、草地、黄土和远方若隐若现的雪山,这是前所未有的旷达与畅快,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应该也有磐石镇放胸间吧。 03 一起跳舞吧!与那位维吾尔族姑娘 傍晚以后,有着近百年历史的伊宁六星街开始焕发活力。吃的玩的用的各摊贩林立,各族群众交织,蓝的红的黄的各民族建筑掩映其间。 突然,听到一阵极富节奏感的鼓点和音乐在人群中响起。踮起脚探出头瞧,圈子中心,一群热情洋溢的舞者正在跳着当地的民族舞蹈。他们之中,有熟门熟路的当地人,也有凑热闹的外地游客。当地大叔一边自信地舞动,一边邀请着四周观看的人与他共舞。男人女人,老中青少,人们在欢歌声中奔放舞动着。 里面一位维吾尔族姑娘光彩夺目,她被晚霞散发的光晕笼罩着,在熙攘的人群围绕中舞动。耸肩移颈,挑指绕腕,昂首回旋,独属于新疆的律动让人流连,在一边观看的我不自觉地跟着一块儿律动。 
大抵是被这律动深深感染,等到那位姑娘再次上场,我直冲上前和她说,“hello!我想和你一起学着跳!”她欣然答应,我笨拙地跳着舞着笑着。虽然感受到自己跟不上姑娘的动作,但在人群围绕中的我却特别快乐,伴着欢快的民族音乐,融进了晚霞的余晖当中。 当地人天天都会在六星街跳舞,似乎和熟悉的广场舞有点类似。但细想却发现大不同。它的热情、开放与包容,多了太多浓浓的人情味与亲密的联结感。也许正是是大漠、草原的辽阔苍茫,造就了这份热情开放包容的地域气质吧。 记者手记: 距边境几十公里的惠远古城里,伊犁将军府和左宗棠塑像隔街相望,提醒世人过往年间此处的峥嵘。往东不过十五分钟车程,成立刚八年的城市可克达拉平地而起,园林流水恍若江南。沿河东上,伊宁城中木卡姆乐声悠扬,六星街上人声鼎沸,伊犁河畔诗意悠长。一路往东,库尔德宁和那拉提草原上牛马成群、毡房密布。这就是伊犁,多元温润又坚毅。而今,带着一份新的生命体验,我们将离开这里,继续往东。自此,追逐太阳的伊犁河和东流入海的钱塘江已成为构筑我们未来人生的共同底色,难以分割。再见伊犁,“离开是另一种归来”。
责任编辑:木卡达司·买买吐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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