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心 三 大峡谷头顶是一片广袤的戈壁,或者说是草原,毕竟有成群的牛羊或者骆驼在上面啃食不停。经年累月,冬夏如常。 夏季的大峡谷的戈壁上,经常可以看见远起的旋风。那旋风不是一个,而是多个分头在戈壁上旋走。那种场景有点像地球陷落电影里天地翻覆时飓风的缩影。 飓风是大地带着情绪的呼吸。那巨大漏斗状的旋转里,上部的丰腴似乎要倾泻你无穷的想象,锥子般的尖嘴在地面上滑动,带动着整个身躯扭动如蟥。当它行卷在河面、海面上时,又骤然加大了力气,膨胀了心思,将水也一同吸起,化作狰狞。那时的天是可怕的阴沉,飓风直上云端,横扫一切安宁。太像科幻世界里外星生物入侵的场景,更让人冥想远古自然的恣肆洪荒,真不知道这飓风前世是谁的咒语精魂。 旋风虽是飓风的幼崽,但在我的字典里,也几近邪恶。我每每见了,都是远离。我一直畏惧它,看见它接天连地的身躯,总觉得其中裹挟着无名的恐怖,以及人类无法掌控的力量。 我和大多其他人类分子一样,对于没有把握掌控的事物,总是心存芥蒂。 我一直对暴风眼里的平静世界感到惊奇,但又没有探险者们冲进暴风眼的勇气和欲念。那看似平静,被巨大的恐怖笼罩,那是一种怎样的无助和莫名的绝望。 我经常躺在被窝里,蒙着厚厚的被子,才敢设想自己如何面对飓风。即便这样仍会被思想里的恐惧吓得发抖,冷汗打湿床板。 那天,我驾车在大峡谷的戈壁上。一股旋风就在车旁,不紧不急,进退踟蹰,许多戈壁上碎物和枯草随风飞旋。我给车子加力,迅速逃离,在后视镜里不停地、心有忌惮地打量旋风的行进。 旋风经常卷起孤蓬,那蓬松的枯体在气旋中游走,不知到哪才能跌落在大地的一角。 那孤蓬不知来自何方,该是旋风初起的地方,或者是旋风行走的途中。孤蓬是游子的魂,蕴藏着故乡的滋养。 旋风的世界里是否裹藏着故人的精神,想来也说不定。这不是迷信,而是一种精神考量,抑或是一种意识遐想。 夜晚大峡谷戈壁上,闪烁着孤独的灯光,那是牧民木屋门前马灯的辉煌。突兀在黑夜的戈壁上,是地上启明的希望。没有星月的戈壁夜晚啊,似乎孕育着巨大的能量。行走着这种充满黑暗的夜里,脚步总是不自觉地加快后再疯狂。那是一种恐惧的驱使,也是心中对光明的向往。 
▲沈久泉 摄 还是星月漫天的戈壁夜色好。那时毡房门前的灯光同样昏黄,但多了宁静和安详。那时候,我想一个老人正仰在躺椅上,让星空淹没目光,嘴里哼着身旁孩子不懂的古老曲调,悠远绵长。那时候的夜啊,我愿意放缓脚步,与群星相望,顺着哈萨克毡房灯光的流淌,悠然前往。 最担心的事情,是在没有星月的黑夜戈壁遇到旋风。那样的夜色里啊,大抵不会提早看见它的张狂。怕是要撞个满怀,才能倏然察觉,不过那时不知该做何感想。奔逃吗,是不是要辨别下方向,但身居风中,无问东西,如何起航。估计最好的办法是就地卧倒,静等旋风离去。期待,脚下有一个大堡垒,成为庇护的赛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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