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英
古人曰:“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又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所以从古到今,文化人都喜欢读书。
我虽然算不上什么文化人,同样喜欢读书,但从来不敢抱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奢望去寻觅和追求什么。我只是把读书当成一种生活习惯,而不觉得是一种生活方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而习惯也各不相同。我喜欢在茶余饭后、在安静的氛围里读读书或写点儿什么,感受一下生活情趣,抒发一下内心的感受,享受其中有滋有味的幸福人生。
读书,既然成为一种习惯,一种人生不可或缺的享受,在浩瀚的书海里选择读什么书便很重要了。
我喜欢读文学作品,尤其是小说,无论是长篇、中篇或短篇我都喜欢。因为小说是一种运用文学语言叙述性的文学体裁,是以人物形象的刻画为中心,通过完整的故事情节和具体的环境描写,形象而不是抽象地、生动而不是枯燥地、深刻而不是肤浅地、既广阔而又多方面地反映生活的一种文学体裁。
好的小说总能给人一种温暖而湿润的感觉,会让你涌出一种异样的情感,感动之余会有些忧郁,会禁不住抬起头来望望天空,忽然觉得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小说传达的信息是独特而宝贵的。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值得被关注、书写下来,虽然一个人只不过是几十亿分之一,但他的生活就是他的全部世界。小说就是把个体放大,让人物形象变得清晰,让读者重新认识每一个个体的独立特性与价值。
现如今,许多人喜欢低着头读手机里的热门文章,听“高明人士”在那里分析判断,这是对的那是错的,这是真的那是假的,这是可耻的那是可泣的……我们周围充满各种灌输。相对于此,小说却很少下断言,它通常是模糊的、多义的,它叫人先去理解,而非急于判断。好的小说尝试让躁动不安的人坐下来阅读、思考,从而缓缓走进自身的内在,唤醒他生命里本来就存在的各种感受,欢乐、悲伤、同情、愤怒……思考将随之而来,被感受激发出来,基于理解之上的思考会更宽宏而富于人性。
在微信时代里,我们似乎拥有了一个大而繁杂的世界,我们今天了解了一点儿足球,明天又懂得了一点儿贸易,后天还知道了一点儿政治……但这种“懂得”很脆弱,以至于一旦失去手机,就会陷入可怕的空虚,仿佛丧失了整个生活。所以说生命是有限的,唯有文学可以延伸我们的生命,因为它可以让我们看到早已逝去的历史,也可以让我们展望未来的生活图画。
例如《红楼梦》中的林黛玉,她的一颗心那样晶莹、高洁、美丽、可爱,她有一颗聪慧过人的、诗意充盈的、柔情万种的、富于幻想的、向往着美好爱情的少女之心。那颗心也是敏感多思的、痛苦忧伤的、缠绵悱恻的、向往自由和舒展个性的,还是一颗饱读诗书的、超凡脱俗的、俊逸高洁的、孤独自傲的、宁折不弯的富于东方文化特色的士子之心。
小说虽然是虚构的,却大大延伸了生活世界本身,读林黛玉荷锄葬花,自然而然让你想起那首著名的《葬花词》:“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从中体会到林黛玉身上既有贵族少女的孤僻、乖张,又有着世俗女子的软弱和小性儿。这就使她的恋爱史几乎成了不断的拌嘴、误解和流泪的历史;使她的叛逆和反抗更多存在于心灵的领域,很难冲破封建礼教的规范,因而只能以泪相抗。从艺术上看,这无疑增添了林黛玉的悲剧之美,表现了她性格上的多个侧面,以其性格的世俗性与非世俗性的矛盾,拓展了生命的张力,更显得书中人物有血有肉、丰富多彩。这就是小说的艺术魅力。
之所以文化人都喜欢读书,正如陈忠实在《白鹿原》描写朱先生读书的情景时所写:“诵读已经不是习惯而是他生命的需要。世间一切佳果珍馐都经不得牙齿的反复咀嚼,咀嚼到后来就什么味儿都没有了;只有圣贤的书是最耐得咀嚼的,同样一句话,咀嚼一次就有一回新的体味和新的领悟,不仅不觉得味尝已尽,反而觉得味道深远;好饭耐不得三顿吃,好衣架不住半月穿,好书却经得住一辈子诵读。”
小说真的会在你心里建立起一种和现实世界的神奇共鸣,它能穿越一切时空障碍,将小说里的场景、事物、人和实实在在的生活美妙地勾连在一起。由此,“小时代”变成了所有的时代,此情此景幻化出与之映衬呼应的彼时彼处。由此,人的内心变成了多维的、深邃的、充满想象的丰富世界。
早年间,第一次读流浪文豪艾芫的《南行记》时,我深深被流落昆明和仰光街头的汤道耕所感动。读后掩卷之余,似乎觉得那个穿长衫、操四川口音的青年人就站立在我面前。于是,立志也要写一部自己的《西行记》。当年也就十七八岁年纪,轻狂得不知天高地厚。冒昧地写信给大作家艾芜,向他请教关于如何写小说的问题。没过多少日子还真收到了艾芜的亲笔回信,是用钢笔写的,满满一页纸,没讲什么写小说的技巧,就说多读多写自然熟能生巧和一些鼓励的话。
倒是信的末尾他指出了我信中的“的”和“地”在用法上的错误。
艾芜亲笔给我回信,该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啊!只是当年太年轻,少不更事,不知道珍惜,没有把那封信妥善地保存好,颠沛流离中给弄丢了。
我不是想炫耀和标榜什么,只是打心眼里感激前辈对后辈的那种关心、支持和爱护。
是文学让我选择了人生的方式,“读”与“写”成了我这些年来与这个世界最好的联系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