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前，我临产住院时，是母亲在产房外等候。那时条件简陋，为了让我吃上热乎饭，母亲甚至把高压锅搬到医院附近的朋友家里去做饭。
出院回家后，母亲高兴地抱着女儿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她笑着说，当年生了四个孩子，因为生病身体不好，后来不管多可爱的孩子，她也只是看看，不抱。现在，看着我可爱的女儿，她却总觉得抱不够。
休完产假上班，因为母亲执意要住在老家，我们只好将女儿送回去。几乎每个周末我都回母亲那儿看女儿。
有时，母亲带了女儿在车站接我。我一下车，女儿就扑上来喊“妈妈，妈妈”，听着她稚嫩的声音，我总忍不住红了眼眶。等到周日返回，我去车站时，母亲怕女儿会哭闹，总提前带了女儿去邻居家玩。
母亲是四川人，平日讲话总是用方言。但她教女儿说话或讲故事时，却总是努力讲普通话。女儿一岁六个月的时候，已经能叽叽喳喳地说很多普通话，还会唱完整的《小燕子》，这都得益于母亲耐心和细心的照顾。
母亲喜欢在家乡的庭院里种花和蔬菜，女儿跟随母亲一起种植并认识了一些花卉和蔬菜。当女儿欣喜地告诉我，那株昂头向上的向日葵是她亲手栽种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女儿小时候的毛衣、毛裤，甚至棉裤，很多都是母亲亲手编织、缝制的。她织的兔子头毛线帽，暖和可爱；她缝制的卡通斗篷，针脚细密，蓬松柔软，绝不逊于商场的售卖品，至今我家的衣柜里仍珍藏着一件。
等到我和女儿在一起生活时，她已经成长为活泼可爱、爱看书、懂礼貌的小女孩儿了。在母亲的教导下，女儿早早就学会洗袜子洗碗。小学四年级时，她已经会踩着母亲的缝纫机，自己制作鞋垫了。
母亲在生活上要求甚少，牙齿快掉了，我们让她去镶牙，她总说没事儿，还能吃饭；我们给她买新衣服，她总不穿。有时她会买便宜的腈纶毛衣穿，或者拆洗老旧的毛衣重织。母亲织毛衣很快，她可以边看电视边织毛衣，没几天就织好一件。她还说，穿旧衣服干活儿自在，脏了也不心疼。
女儿上学后，一直在母亲那儿吃中午饭，这种习惯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那时，母亲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她的双手因病开始颤抖，我们要带她去医院，她总摇头说：“这都是老年病，没法儿治。”母亲年轻时得过骨结核，现在腰腿疼痛加剧，但她忍着不说。我们买的护腰，姐姐买的止痛膏药，都无法阻止衰老和病痛对母亲身体的侵扰。
女儿上大学后，在小腿上文身，我气得“怒发冲冠”。母亲却能接受年轻人的行为。她轻言细语地说，这图案也挺好看。女儿一听我询问考研的事，就反感。她说，大学刚开始，干嘛就催着考研。寒假时，我和母亲聊天，说到此事。母亲笑着说，看孩子的意愿吧，她要是不想考研，也不要逼她。
昨天黄昏时下雨了，母亲打电话来，说她做了一些油炸鱼，让我们过去拿。多年前的某天，我下班回家，看到餐桌上有一包东西，打开一看，是一盘水煎包——那是母亲做好送来，怕凉了，特意用小棉被包着。直到现在，我想起冒着热气的水煎包，仍旧感动。母亲做的醪糟，我给朋友送过；母亲做的松花蛋，我给邻居送过；母亲种的茉莉花，不仅美化了自己的生活，也芬芳了别人的梦。
母亲一生的爱好就是看书。年近八十的她，拿着小城文化中心的借书证，常去借书看。直到去年底，她的左眼眼压异常，严重到失明，我们才知道情况不妙。紧急送她到医院，还好，治疗后，眼睛复明。每天开始滴眼药，迫不得已，母亲大大减少了看书的时间。
母亲慈祥、宽容、坚强，无论孩子有什么梦想，她都倾尽所有地去支持。我先生上初中时想要吉他，母亲花了一个月工资买给他；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姐姐大学毕业后，想要去俄罗斯进修，母亲又用尽一生的积蓄让姐姐完成梦想。
这时，你一定非常疑惑：这是谁的母亲？是的，她是我先生的母亲，是我的婆婆。婆婆有三个儿媳妇，却从来没有发生过婆媳矛盾——因为无论对谁，她都倾心付出。最终，她也赢得了所有媳妇的尊重和爱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