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春天来临 ●黎彦 当春天来临，故乡老屋房檐下的新燕正在啄着春泥，房前柳树也化作一句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一切都是崭新的，岁岁年年，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在蓬勃生机面前，我满心欢喜。 北方的冬季是漫长的，所有花木以自己独特的姿态，用那坚韧的筋骨和粗糙的皮肤，顽强地抵御着寒雪风霜的侵袭，倔强地熬过这个冬季，终于等到风吹雨洗一城花。 原乙烯厂那标志性的“老鹰门”正对着的路，宛如一条时光纽带，承载着员工每日上下班的匆匆脚步，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通勤之路。 ▲“老鹰门”正对着的路（本图由作者提供） 30多年前，路两旁树木初种，树头新绿未成荫，正迎风舒展。那些树和刚从学校毕业的我们心思一致，对未来充满好奇，信心十足。当时，越过这些树，能看到左右很远的地方，如今，道路两旁早已树木成林。 昨日，道路两旁的桃花还只是含苞待放，羞涩地藏在枝头，一夜之间，竞相绽放，一簇簇低矮的桃树，一朵朵粉嫩的桃花，秀丽中透着灵动，沿着它们走过，一路生花。 我们脚步轻快地走着，千万吨炼油百万吨乙烯装置的工业大气象如同一幅宏伟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高耸入云的塔罐，纵横交错的管道，在这钢铁与花香的交织中，能听到工业的心跳与春天的私语。它们相互交融，奏响了独山子石化公司蓬勃发展的激昂乐章，彰显着公司的磅礴力量。 当春天来临，我那耄耋之年的父亲，做出了一个令人惊喜的决定——他终于开始尝试戒烟，并且彻底戒酒了。此前，全家人可谓费尽心思，苦口婆心地劝说，却收效甚微；而这一次，父亲坚决果断，缘于他60年后重返湖南湘乡的触动。 唐代诗人贺知章在《回乡偶书·其一》中这样写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父亲回到故乡才发现，那里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泥泞的小路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柏油马路，破旧的土坯房被一栋栋崭新的高楼大厦所取代，老百姓过上了从前梦寐以求的日子，真正实现了安居乐业、幼有所教、老有所养。父亲感慨万千，深知自己有幸生于华夏这片神奇的土地。作为一名中国人，他愿以自己的方式去感受、去铭记这伟大的时代变迁。 春野浮绿，日光暖煦，花动春色满。春天，它们以孩童的诗意专注于萌芽，用花朵和叶片与世界对话。每一朵花都是生活的馈赠，浪漫且值得。沐风，赏花，写欢喜日常，方不辜负。 我所在办公室后面有一片绿地，此时尽展春意，有桃花红、果花白，移步换景，那些被严冬压弯的枯枝，忽然挺直了脊梁，不必说妩媚的垂柳、矗立的松树、高大的桑葚树、低处的灌木丛，也不必说各种鸟儿在树叶里长吟、蝴蝶于花丛中振翅……单是各种此起彼伏的虫鸣和地上叫不出名的蓝色、粉色、紫色、黄色的花朵，就有无限趣味，在轻风吹拂下，身姿曼舞。 人间至味，一半隐于市井烟火中，春日更甚。犹记儿时春光，父亲亲手做风筝带我们去旷野里放飞，每周不重样，有时是翱翔九天的长龙，有时是蜿蜒曲折的蜈蚣，穿梭于春风之中。父亲以此为喻，教导我们生活的多样性，如同风筝之形，千变万化，却各具特点，各有其美。父亲说，风筝能飞多高，取决于手中的线有多长多结实，一个人能走多远，取决于他的学识和能力。如今想来，父亲带我们放飞的不只是风筝，更是对生活的向往。那些关于成长的儿时记忆，早已成为心底最温柔的珍藏。 晚间，带父亲散步，暮色里依然是浓厚的春天气息，归鸟的翅膀掠过桃花梢头。戒烟后的父亲精神矍铄，脚步硬朗。原来，时光从不会真正流逝，它藏在新燕筑巢的泥香里，落在风筝摇曳的长线中，沉淀在一代人对另一代人的守望与传承中。 当春风再次漫过这条重复走了多年的厂前路，那些关于成长、关于蜕变的故事，正随着“老鹰门”里塔罐上的光影一同跃动。 努力奋斗的人，定能被命运慷慨相赠。 人间最动人的春色，从来不止于草木葳蕤，更在于每个生命都在时代的晨光里，认真地绽放着属于自己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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