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独山子这座小城相遇,是机缘巧合,更是命中注定。
那年初春的一天,我收到一封电报,内容简约:工作一事速去独山子。我立即收拾简单的行囊出门,在路边拦了一辆“东风”大卡车 ,站在车厢里双手紧握冰冷的栏杆,寒风在耳边呼啸,内心有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迈。
几经周折,在独山子客运站下车后,我扛着行李打了一辆三轮车。到目的地时司机慷慨地说:“你第一次来独山子人生地不熟的,就不收钱了。”
那时候,独山子最“豪华”的交通工具是两截车厢中间用胶皮连接起来的“大通道”。周末,花两毛钱坐上“大通道”晃晃悠悠地去兜风或者骑自行车去东湖公园看桥底下游来游去的“鸭子船”。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去爬泥火山算得上一趟短游,骑车到油城路的尽头,把自行车斜靠在就近一个院子里的矮墙下,走到“新疆第一口油井”处稍作休息,然后一鼓作气爬到山顶坐下来,独山子全景尽收眼底,视野逐渐宽阔,内心的孤独和阴郁也会慢慢散去。
第二年春天,我在宿舍的窗台上种了几棵牵牛花,找来几根竹竿搭了个架子伸到墙上去。等牵牛花竞相开放,看着红砖墙上那些盛开的花朵就幸福满满。
清明过后,平房门口的一丛马莲长出来了。隔壁老阿姨搬个小凳坐在那里和马莲对话:“再等等吧,好好地热上几天你就能长利索了。”五月槐花开了,阿姨对摘槐花的年轻人说:“独山子以前连一棵草都不长,你知道这戈壁滩种活一棵树有多难吗?”说到最后,老阿姨竟然流下了眼泪。秋天时,围栏上的爬山虎一天天地由翠绿变成深红,老阿姨把墙根下大大小小的花盆分时段一盆一盆地挪回家;寂静的冬天过去,门口的白蜡树舒展枝条时,老阿姨推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她的马莲、苜蓿们长出来没有……
时光就在这些春夏秋冬的轮回中过去了。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如今,独山子这座小城已经成为大西北戈壁滩上的一片绿洲。新建小区的小桥流水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春夏时分,植物园内的丁香花如一片淡紫色的海洋,桑树、苹果树们肩挨肩、手挽手,曲径通幽。内地的朋友从视频上看到这么美的画面时发来微信:独山子不是石油城吗?泥火山上不是只有黄沙吗?戈壁滩上不是有很多石头吗?
我父亲曾经对老家的亲戚们介绍说,独山子好玩儿的地方多着呢,稍远处有大峡谷、泥火山,近处有南环路、水库,西有东湖公园、东有城市公园,还有我们家门口的植物园。对了,你要是想看南方的植物,还有烃花苑,你要想了解独山子的发展史,可以去油城路上的博物馆……
用我母亲的话说:“独山子人素质高,你看那树上结的果子,头一天啥样儿,第二天还是啥样儿,长到熟了还在树上呢。以前花盆里养个花多难,你看现在种在地上长成大片的花多好看。”
出差晚归的夜里,我坐在长途大巴上半睡半醒。经过奎屯时睁开眼睛,看到前方明亮的路灯像无数颗璀璨夺目的星星,在夜 色里画出一条条优美的弧线,一直通往天山脚下的戈壁滩,那里有一座灯火辉煌的城市。我的家乡独山子,美丽的她就在那“灯火辉煌处”。
那些无数温暖的灯火里,有我自己的家,我知足、感恩、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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