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些日,读完了野夫先生的《乡关何处》。随后的日子里,内心波澜起伏,一份沉重的无法言说的情感压着身处边关的我。
一面是边关,因为肩头有一份责任,我坚守在这里;一面是乡关,因为口中常念心中常思,我在守望那乡关的袅袅炊烟,我一眼就能看出哪一缕是母亲升起的。
在无数寂静的深夜里,那缕炊烟沉醉着许多我未曾醒来的梦。
此心安处是吾乡。
可吾心安处又何尝不是那乡关。乡关在我心里,而我已不在乡关。
当我迫切地从那阳光明媚、月色姣好的小山村走出来,甚至于还未完全走出来时,那小小的大山深处的村子啊,就成了乡关。
现在想来,小时候是真的想走出那地方,仿佛厌倦了那闭着眼也能走的弯弯曲曲的泥泞小路,又或许看腻了后来再也难看见的蓝天白云。
总之,早在孩童时期,我就开始做着那些梦:“我要当太空上的航天员,我要做环游世界的作家……”
那时,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走出来,创业也好打工也罢,只消能离开那里,便已觉得足够美妙。
后来,读书、工作,倒是真的走出来了。
原本近在咫尺的鸟儿啁啾、村头玩伴的呼喊、倚在门口的母亲爱怜的责怪眼神,却只得渐行渐远,远到任我无论怎样声嘶力竭地喊叫,也唤不来一星半点儿的回应。
再后来, 他们都换了个位置——他们到我梦里来了。
梦里的他们,还是那般模样:母亲依旧在日落时分倚在门口,赶集回来的爷爷背篓里照旧会有一壶新打的酒和半块猪头肉,春还追着他的女神,橘子和小白在刚入了秋的操场上牵着手散步,校门口卖早点的阿娘和大叔每早吵架……
梦醒时分,我走出帐篷,点上一支烟,盯着那缓缓上升的白烟……
听姐姐说,自我当兵以后,母亲就再没在日落时分倚在家门口不时眺望了,只是成天守着手机,期待来电显示那个熟悉的号码。
姐姐还说,爷爷坟头前的杂草已赶在清明前清理干净了;春已经换了女朋友,橘子和小白毕业后去了不同的城市;边卖早点边吵架的阿娘和大叔,不知从几时起就不在校门口了……
我问那正在四处弥散的白烟:“乡关何处?”
白烟说:“在母亲的期盼目光里,在爷爷坟前的牵牛花旁,在春和小白还有橘子那儿,也在搬走了的阿娘和大叔那儿。”
“噗”,我对着白烟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它弥散得更快了。
“去吧,替我向他们问声好!”
此时是两点半,月光洒下来,洒在山顶上,洒在山腰处,也洒在眼前的哨亭里。
冷的金属,热的心,还有斑斑点点的绿意,一齐被月光包围着。
家门口的万年青,又发新芽了吧,那懒极了的花猫可还爱睡在那枝丫上?
“一切照旧!”月光窥明了我的心迹,这是它替我答的。
“嗯,那就一切照旧吧。”
烟熄了,一点儿一点儿地熄尽了,我紧了紧大衣,向帐篷走去。
今夜的梦还未完呢,我要乘着月色回到乡关,轻轻地抚摸着它,然后静静地拥抱乡关里的他们。
最后,悄悄地对他们说:“我已不在乡关,可乡关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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